医馆。
这一夜,景易彻夜未眠,他的心仿佛被抛到了空中,又扔下,那种急剧窒息般的感觉,就只有张飞死的时候才会有过。
床榻上。
云樱躺着。
换上了干净的衣物,头发也被梳得整理,但她脸色苍白如纸,没有血色,身体瘦弱的皮包骨般,薄被盖在她的身上,平整的像是没有人一样。
她瘦的,几乎陷进了床榻内,没有丝毫存在感。
景易坐在床前,眼睛睁了整整一夜,不知是因为疲惫,还是怎么,眼眶泛着猩红色,那阴戾的模样,竟有几分狰狞。
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,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,彻底未移开。
这一夜,他的心莫名的平静了。
静下来时,他突然才发现,她竟然瘦的可怕,瘦的脸颊没肉,骨头都凸了出来。
静下来时,也才发现,躺在床上的她就像一朵焉了的花,再也没有往日的神采。
在他的印象中,她一直都是自信的、骄傲的。
不惧困难,迎难而上。
不怕危险,越挫越勇。
她的脸上从来不会出现气馁、或者悲伤,她总是挺直了胸膛,手里握着一支红缨枪,成天上蹿下跳到处跑,她是一个惩恶扬善的黄毛丫头,所到之处,充满阳光。
可……
曾几何时,她变得这般憔悴,憔悴的仿佛换了一个人。
这不是她……
怎么会变成这样……
她这般死气沉沉,好像要永远离去……不知怎的,他竟莫名的有些慌张。
万千字句如鲠在喉,景易握紧双手,竟不知以怎样的模样面对她。
凤染来了。
“她怎么还未醒?”
他坐在那里,没有回头,一整晚没有说话,声音嘶哑的几乎听不清,他闷咳两声,整了整嗓子,才把这句话重述的说清楚。
凤染扫了眼榻上的女孩,脸色说不上好看。
道:“你对她做了什么,心里岂会没数?她本就怀着两个多月的身孕,你昨晚还……”
那么残忍。
弄出了血。
大忌!
她能够捡回一条命,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,短时间内,她不会醒来。
“我不知道她有孕了,我不知道……”景易缓缓低下头,抓紧头发,眼中涌出悔恨的光,微颤的目光望向她平坦的腹部。
想起昨晚……
她在挣扎。
她说疼。
他却失了理智般,什么都不听,甚至越来越粗暴,直至她活生生的晕了过去,直至瞧见她身下的一片殷红,才当头一棒般醒悟。
如果早知她怀了他的孩子,他说什么也不会那样做。
他虽然恨她,可她腹中怀着的是他的孩子!
他们……的孩子。
凤染叹了一声。
事已至此,再后悔已经没用了。
“她最早今晚、最迟明日会醒来,你想好怎么跟她说了么?”
景易浑身一震。
耳畔,响起凤染昨夜救云樱时,对他说的话:
‘她怀有身孕,身下出血,虽然这一次险险的保住了孩子,但她患有咳血之症,是早衰的现象,不好好养息的话,长则五年,短则三年,她会因器官衰竭而死。’
‘如果坚持要这个孩子的话,可能会加速她的死亡。’
‘不过,就算你想要这个孩子,这个孩子也活不了,母体太弱,加上昨夜出血,这个孩子八成是个死胎。’
凤染的话,犹在耳侧。
景易的心,第一次那么沉,那么复杂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