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多宝愣住。
他大着胆子看了看沈云兮,又看了看沈银翎:“这……”
沈银翎垂着睫羽,扶了扶发髻上的点翠牡丹金步摇,心下已经猜到这套首饰的来历。
亏朝臣们夸赞陆映清正端肃刚直不阿,没想到背地里也敢收受贿赂。
薛伶故意放这商人进来,无非是想借他之口,揭穿她和陆映之间见不得光的关系。
她帮助绵绵逃离他的魔掌,这就是他的报复了。
年纪轻轻,却是睚眦必报,狠毒得紧。
她也不慌,只戏谑地望向陆映。
毕竟,要是钱多宝交代事实,陆映收受贿赂这条罪也逃不掉。
陆映清楚地察觉到了她的视线。
他不动如山,淡漠饮茶。
他步入朝堂以来,从未收受过贿赂。
钱多宝能当上专供茶叶的皇商,完全是凭借他自己万亩茶庄的实力,与他关系不大。
他收下那套点翠首饰,是因为念着沈银翎。
可这狐狸精享受着他给的好处,却反而一副看他笑话的姿态。
他就不该对她好。
钱多宝跪在地上,早已汗流浃背。
商人精明市侩,他又是商人中的翘楚,岂能没察觉到这些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勾心斗角!
没想到太子和太子妃关系平平,反而更加疼爱一个嫁过人的妇人!
这种真相,是他一个普通百姓能知道的吗?!
太子不会杀他灭口吧?!
他脑补出一部狗血大戏,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,谄媚笑道:“之所以认错人,乃是因为刚刚没看见太子妃。草民只瞧见这位夫人容色倾城,一时激动,就误以为她是太子妃。如今见到您,方才知道什么叫‘人间绝色’,什么叫‘神仙妃子’!如果这位夫人和娘娘您站在一块儿,草民是断然不会认错人的!”
沈云兮哼了声,心里仍有些不大痛快。
她冷冷道:“本宫要去更衣,堂姐,你陪本宫。”
她是太子妃,沈银翎没有拒绝的资格。
来到后院一座厢房,沈云兮落座,寒着脸质问:“那商人唤你太子妃,你心里是不是很高兴?”
沈银翎低眉敛目:“娘娘说的什么话?臣妇已为人妇,对太子殿下没有任何心思。”
沈云兮没好气地瞪她:“你最好是,否则,本宫剥了你的皮!如今太子殿下就只喜欢本宫,你去东宫打听打听,那些姬妾有多久没侍过寝了?而本宫可是半个月前才侍过寝的!”
半个月前……
沈银翎想起那个时候,她和陆映才因为陆时渊吵了一架。
想来,每次他们爆发矛盾,他都会回东宫找沈云兮吧?
沈云兮是他明媒正娶的太子妃,侍寝再正常不过。
她曾以为他临幸自己,就是喜欢。
可是后来问过他,才知道原来他是怕在那方面弄疼了沈云兮,所以才总在她身上泄欲。
她只不过是他在房事上,泄欲的玩物。
沈银翎眼中掠过浓浓的自嘲,面上却漫不经心地恭维道:“太子和娘娘恩爱,臣妇也为您欢喜。”
沈云兮吃了口热茶,心情好了不少。
她瞥向沈银翎,故意骗她道:“姐姐,殿下曾在私底下告诉本宫,他当年并不喜欢你,只是看你家世显赫,才会选择与你订亲。他说你孤傲自负、虚荣刻薄,仗着长的有几分姿色,就咄咄逼人、大小姐脾气,他每每与你见面,都会感到无比厌烦。早在你家被抄之前,他就已经喜欢上本宫了。”
她每说一句话,沈银翎的脸色就冷凝一分。
当年陆映沉默寡言,总是不爱搭理她。
当时她就觉得这狗男人大约是不喜欢自己的。
如今,沈云兮这番话算是和陆映的剖白验证上了。
他也曾亲口说过,他早就喜欢沈云兮了,他与她每次见面,都是为了见到沈云兮。
厢房燃着地龙,十分温暖。
可沈银翎却觉得骨头缝都透着寒。
那股寒意弥漫到心脏深处,叫她疼得难受。
她不禁扪心自问,当年为了帮陆映销毁私卖盐铁的证据,用尽手段哄着陆时渊,甚至还在私底下牺牲了色相,真的值得吗?
陆映和沈云兮,一起背叛了她……
沈云兮欣赏着她的冷脸,像是找到了乐子,笑着问道:“姐姐,你怎么不说话?本宫和殿下情比金坚,你就不为我们的爱情感动吗?”
沈银翎强忍着胸腔里翻涌的情绪,淡淡道:“臣妇祝愿娘娘和殿下鸾凤和鸣,白头偕老,儿孙满堂。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
沈云兮得意洋洋,正欲打发沈银翎走,目光掠过她过分窈窕的身段,不觉皱了皱眉。
她可没忘记,当年这贱人在天牢里,是被太子殿下破瓜的。
她也配?!
她转了转眼珠子,突然褪下白玉手镯:“好歹姐妹一场,本宫如今贵为太子妃,总得赏你点什么东西才像话。喏,这玉镯子赏给你了,你可别说本宫没把你当姐妹。”
她伸出手。
然而沈银翎还没来得及接,她就松开了手。
白玉手镯砸在地砖上,摔了个粉碎。
“呀!”沈云兮立刻起身,“沈银翎,本宫好心赏你东西,你这是什么态度?!你是不是嫉妒本宫当了太子妃,而你只能去伺候从八品小官?!”
沈银翎没说话。
四目相对,她清楚地读懂了沈云兮眼底的恶意。
下一瞬,沈云兮抬手指着门口:“这白玉手镯是本宫的祖传之物,有钱也买不到,念在姐妹一场的份上,本宫就不叫你赔了,你现在立刻去院子里跪着,本宫几时消气了,你几时起来!”
她说完,原本以为沈银翎会像以前那样伶牙俐齿,搬出各路救兵,想方设法不肯罚跪。
可是意外的,沈银翎竟然一言不发地走出厢房,就那么跪在了院子里。
莲叶恭敬道:“娘娘威武!瞧沈银翎这副模样,恐怕是彻底怕了娘娘!”
沈云兮起初的茫然过后,也开始高兴起来。
是呀,她现在可是堂堂太子妃。
沈银翎再如何伶牙俐齿,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根本不值一提。
乖乖听话,才是她最好的选择。
她欣赏着沈银翎跪在院子里的姿态,笑道:“当年祖母驾鹤西去,本宫和丫鬟们捉迷藏,不小心撞翻了她的牌位和香烛,烧了祠堂和祖宗牌位。但也不是什么大事,后来小厮们不也扑灭大火了吗?偏大伯母心狠,竟然罚本宫跪在祠堂门口整整一个时辰,真是可恶!如今本宫也罚她女儿跪在门口,这才算出了当年的那口恶气!”
顿了顿,她脸上笑意更浓:“去请那些官夫人和小姐过来,就说本宫请她们打叶子牌。”
莲叶提醒:“娘娘,沈银翎还跪在那里呢。”
“她犯了错,就让她跪着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