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一旦迈进了隔离棚区,在疫病彻底消灭之前,除非找到绝对的预防之法,否则不得外出。

但余九思还未将话说完,便听李时源道:“郎将,老夫此次得沈大人与伯爷之令前来,为得就是治疗病患、防治疫病,所以这棚区,老夫是一定要进的,至于棚区之外......”

他朝身旁之人点点头,说道:“与老夫同行的这几位会留在棚区外,有何防治之法,待老夫看过病患后,会传达给他们,到时咱们双管齐下,争取今早将疫病根治。”

李时源如此说话不可谓不狂妄,如今世上有几位大夫,敢说自己能将疫病根治?

怕是御医都不敢如此断言吧?

余九思闻言非但不觉李时源满口大话,反倒觉得他正是如今吉木村所需之人。

——如今的吉木村刚好急需一位狂妄之至的人,一位敢扬起下巴说能治瘟疫之人,一位给无数病患带来生的希望之人。

不然村民们的精气,真的快被这该死的天灾与疫病消磨殆尽了。

他朝李时源点点头,抬手吩咐道:“放李大夫进来,再安排人带其余几位去休息。”

李时源将马缰递给同伴,又从马背上提起药箱,脚步毫不犹豫地迈过两个世界的相交之处,仅仅几步之遥,却是如今吉木村众人无法越过的鸿沟。

他越是走近,余九思便越觉得他这副打扮怪异不已,不禁开口:“您这面罩......”

结合昌南府近况,他不由得想到某种情况,蹙眉问道:“您可是怕被人认出来?您前来路上,可有遇到可疑的人或事?”

“您说这个?”李时源摸了摸面上口罩,从药箱中取出一枚口罩递给余九思,“您也戴上。”

“本将也戴上?”余九思虽有疑惑,但还是听话地接过口罩。

不过他并未直接戴上,而是来回翻看——中间一片厚布,旁边俩带子,看起来无甚特别。

他疑惑下问道:“敢问李大夫,这面罩,可有何特别之处?”

李时源行至他身侧,自发朝棚区走去,“您先戴上,老夫与您边走边说吧,虽说老夫所戴面罩与老夫一路前来的机遇并无关系,但这一路上确实......有些状况。”

余九思有样学样地将口罩戴上,说话声音也变得嗡嗡的:“待会儿再说吧,李大夫,如今一棚内有位重症患者......”

他将那人的情况大致说了一番,李时源顿时脚下生风,轻声责怪道:“不早说......唯一一位重症,可不能耽误了。”

余九思以为他口中的“耽误”是指耽误病患,可谁料下一刻便又听他说:“老夫方才从村口一路走来便略有猜测,说不准这位病患恰好能证实老夫猜测,若是错过了......”

余九思闻言眉心一跳。

——错过了当如何?得等下一个重症病患?

这不妥妥的盼着病患病情加重吗?难怪李时源要说“耽误”。

如此一想,余九思的脚步也急切起来,二人直接从“竞走”变为了“赛跑”,不过片刻便到了一棚门口。

李时源止住脚步,从怀中掏出一小瓷瓶,取下瓶塞后往口罩上滴了两滴“不明药水”。

余九思正不明所以之际,李时源突然抬手至他面门,直接给他口罩上也来了两滴“不明药水”。

药水浸入口罩,冰冰凉凉的,但气味并不难闻,就是普通的药材清香味儿。

“走吧,郎将。”

余九思还在嗡着鼻子闻味儿,李时源便先直接掀开了门帘,迈步而入。

余九思下意识想随着他入内,但不过半步就被拦了下来。

还是那个守门人,还是那个熟悉的姿势。

“郎将!还请郎将在外等候!”

或是李时源的存在给了余九思莫大的勇气,他试探着将脚尖前挪半步,低头问道:“若本将非要进去呢?”

守门人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说,愣了片刻:“属下、属下......”

属下能干嘛啊......

守门人急出一脑门子汗,“属下只能......尽力阻止郎将!”

余九思很想对他说今时不同往日,他们的救星好像来了,但如今“救星”还未有所行动,他说什么都站不住脚。

“噗——咳咳,咳咳——呃......”

正当两人僵持之际,一道颇为怪异的咳嗽声从棚内传来,接着便是李大夫焦急不已的声音。

“快!快将他扶起来,不能让他躺着吐,气道会被呕吐物堵住的!”

“大夫!大夫!好像......好像真的堵住了!”

“拍后背!拍后背!让他吐出来!”

余九思眉间一凛,抬手便将守门人挡至一旁,“本将就站在门口看着,不入内,不会有事。”

话音刚落,他一手掀开门帘,守门人压根来不及阻止,只能胆战心惊地站在他身后,与他一同望去。

屋内嘈杂又混乱,病患还歪歪斜斜靠在亲属身上,胸前衣襟全是青黄呕吐物,尽管他们离门口还有好几步之遥,但那股恶臭依旧灌满了守门人的鼻腔。

这股恶臭并未平常呕吐物的臭味,而是散发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“死气”。

守门人不禁看向余九思,只见他的口鼻都在面罩包裹之下,神色如常不说,甚至还能偷摸地往门内挪两小步。

郎将难道闻不到吗?还是说做将军的就是这般,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?

但那股味儿真的......太臭了。

他不禁抬手捂住口鼻,目光随余九思看去。

只见李时源直接挤到了人群最中,将那名重症病患从床上拖了起来,一旁的张大夫吓得惊慌失措,连呼“不可”。

“你是谁!你在做什么!快将人放下啊!”

李时源眼皮都没抬,又一屁股将病患家属挤开。

他费了好大功夫才将昏迷的病人从床上拖起来,累得面红筋胀,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些许。

众所周知,拖抬有意识之人与无意识之人,完全是两码事——无意识之人浑身死沉,不论用何种姿势拖抬,他都会使劲儿往下坠。

张大夫见他不理人,抬手便想抢人,李时源动作不停,抬眼道:

“让开!老夫是来帮你们的,你再阻止老夫,他不病死也会被呛死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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