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王府。
李泰送走王德后回到府上,热情的笑容瞬间消失,变得阴沉起来,一名锦衣公子从侧室出来,拱手一礼,笑道:“魏王一箭三雕,既铲除了太子潜伏在身边的谍子,又展示出仁义风采,获得圣上喜欢,更能趁机结交护国公。”
“结交还不敢说,护国公脾性异于常人,本王心中无把握。”
“魏王说笑了,是人都贪财,护国公搞出这么多营生赚银子,自然也不例外,我郑氏愿献出万金助魏王一臂之力。”
“哈哈哈!”魏王大喜,拉着对方手臂笑道:“以万金结交护国公,值,如能成,你荥阳郑氏一族于本王有大恩,本王必不敢忘。”
对方等到就是这句话,再次一礼:“能为魏王分忧是郑氏的福气,如此,在下先行告退,天黑时分万金一定送上。”
“好说,好说,来人,送郑郎走侧门出府。”魏王拱手一礼。
马上有人上来,领着锦衣男子离开。
魏王则匆匆往后后院方向而去,来到一栋阁楼,推开门进入,一边笑吟吟地说道:“让孔老久等,本王罪该万死。”
上首端坐的正是孔颖达,拿着一本书在津津有味地看着,头也不抬,淡然说道:“无妨,叫老夫来有什么事,说吧。”
魏王见对方如此托大,眼中闪过一抹不快,但掩饰的非常好,笑道:“孔老,本王听说护国公曾在诗会上作出一首从军行,堪称名作,不知孔老如何评价。”
孔颖达一听就来火了,放下书不满地问道:“魏王何意?”
魏王要的就是孔颖达发怒,脸上笑意更盛了,说道:“孔老勿急,依本王看来,那从军行不过如此,在孔老面前不过是稚儿卖弄罢,不提也罢,护国公虽勇,但不过是武人,岂能与一代儒家宗师之尊的孔老相提并论。”
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孔颖达追问道,脸色却好看多了。
魏王继续说道:“孔老,儒家倡导以仁治天下,以礼教万民,则天下太平,百姓乐业,尧舜之盛,本王对此深信不疑,还请孔老教我。”
先赞儒学,再请教授,其中深意不言自明。
孔颖达一代大儒,经学无人能及,这样的人岂是傻子?自然一点就透,但没有马上表态,而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。
魏王知道还差点火候,持弟子礼郑重作揖,说道:“学生愿拜先生为师,还请先生收留,日夜教诲。”
古人尊师重道,一日为师,终身为父,孔颖达心思活泛起来,寻思着如果魏王将来登大宝,自己就是帝师,到时候儒家就能更上一层楼,成为谁也无法撼动的国教,不动声色的起身朝外走去。
没有表态,就是一种表态。
魏王心领神会,激动地说道:“弟子这便进宫劝说让父皇同意。”
孔颖达还是没说一句话,但摆了摆手。
魏王更是狂喜,恭敬地目送孔颖达走远,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,这才大喊道:“准备车驾,本王要进宫。”
刚走到门口,一辆马车匆匆过来,马车上下来两位丽人,正是豫章和晋阳,晋阳率先下来,冲到魏王跟前就骂道:“胖子,你的人砸了护国公府的铺子,这件事是你指使的吧?”
魏王对晋阳不敢大意,论宠爱,晋阳更高,赶紧赔笑着说道:“皇妹,你四哥怎会干出这种事,是下面人胡作非为,已经被你四哥杖毙。”
“一个下人没有主子的同意,敢对护国公如此不敬?你看我傻吗?”
一席话说的魏王脸色大变,猛然意识到自己失算了一点,那就是人心,肥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,快速思索补救措施。
“怎么,被我说穿了?”晋阳公主毫不客气地继续说道:“胖子,别以为处理了下人就没事,你府上之人做出来的事,你必须承担后果,我去看过了,铺子损失一万贯左右,你拿出十万贯,这事算完,否则我去父皇那儿告你个谋害忠臣。”
别人告状魏王根本不在乎,但晋阳不同,真要是告一状,自己拜师孔颖达之事十有八九延后,甚至黄了,赶紧说道:“兕子,四哥诚心道歉,但府上哪儿有这么多银子赔偿?”
“我不管,给你五天时间筹备,否则咱俩没完。”晋阳气鼓鼓地上了马车,车队掉头,缓缓离开。
魏王看着离开的车队却笑了——五天,足够运作了。
“魏王……”护卫队长上来请示。
“上车,进宫!”
车队缓缓离开,直奔皇宫方向而去。
另一边,公主车厢里,晋阳已经没了刚才的愤怒,而是陷入沉思状,豫章忍不住问道:“兕子妹妹,你在想什么?”
“胖子刚才的反应不对劲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豫章有些诧异地追问道。
“说不好,胖子肯定有所隐瞒,不行,这事不能等,咱俩得去找父皇说说,一个下人怎么敢招惹护国公府?背后肯定有古怪,如果没问题,胖子不会这么急着处理那个下人,来个死无对证,他这是做贼心虚。”
“可咱们没证据,贸然去找父皇,父皇只会责怪我们顾不兄妹情义,你也知道父皇将家人情义看得很重,不允许任何人闹出矛盾。”豫章苦笑道。
“也是,得想个办法。”晋阳当然清楚李二性格,一脸苦恼。
马车内安静下来,只剩下吱吱呀呀的车轮声。
渐行渐远!
刑部。
李靖端坐在衙房内,一壶茶,一本书,好不惬意,夕阳从窗棂洒落进来,落在地上,点点斑驳随风摇曳,如金色蝴蝶在翩跹,静谧,温暖,至于告御状的国子监生员,被带回来后直接打入天牢,根本不审,等着背后之人上门。
“滋——”
一杯茶入喉,苦涩中透着回甘,让人回味,一如这人世。
“这泡茶之法化繁为简,别有意思。”李靖忍不住感慨起来,自从秦怀道那儿顺回来一包茶后,李靖就学着秦怀道冲泡,这段时间下来有些上瘾。
“大人,孔祭酒来访。”一名随从进来禀告。
“有请。”李靖笑道,该来的终于来了。
没多久,孔颖达黑着脸匆匆进来,根本不客气,坐下后直言说道:“李大人,刑部好大的威风,我国子监生员为民请愿,何错之有?今天不给老夫一个说法,老夫不介意发动所有儒生声讨。”
孔颖达乃圣门子孙,一代大儒,影响力非常大,只需登高一呼,绝对从者如云,天下读书人都会响应,这个后果没人承担得起,但李靖不怕,漠然问道:“孔祭酒这是要威胁朝廷命官?”
“少跟老夫说这些,马上放人。”孔颖达不满地说道。
“如果本官不放呢?”李靖冷冷地反问道。
“你敢!”孔颖达火气更大了,冷冷地说道:“就不怕国子监所有生员罢学,上街请命?就不怕天下儒生罢朝,纷纷上书弹劾?”
“你可以试试,看是你们儒生嘴皮子快,还是老夫的刀快。”
“你要与天下儒生为敌不成?圣学惶惶,儒生泱泱,最不缺护道者,有本事先砍了老夫这颗大好脑袋。”孔颖达暴怒,噌地起身来,气的浑身发抖。
李靖是兵家之人,根本不在乎圣学会怎样,也不在乎什么圣学大儒,冷冷地说道:“圣学大不过贞观律,砍不砍你这颗脑袋老夫说了不算,贞观律来定,现在老夫问你一句话,国子监生员打砸护国公府上店铺之事可是你怂恿?”
“老夫守礼之人,尊崇仁义,岂会干出如此勾当?”孔颖达怒斥道。
李靖对眼前这个人多少有些了解,性格暴躁,古板,是个书呆子,克己守礼,将名声看得比命还重,怂恿的可能性并不大,说道:“就算不是你怂恿,身为祭酒,你是怎么教化生员的?”
“他们为民请愿,是圣门骄傲,老夫倍感欣慰,怎么教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,反倒是护国公用粮食酿酒之事,简直视天下百姓饥饿于不顾,心中冷漠,毫无怜悯之心,这样的人也配做护国公,简直是我大唐的耻辱,赶紧放人,否则别怪老夫不讲情面。”孔颖达愤怒地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