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错了,苦寒极地不过是儒家学说误导罢了,还说什么天圆地方,西边是边界,井底之蛙,世界何其之大,翻过雪山地势变陡,然后是平原,土地肥沃不亚于江南,如果吐蕃一开始就重视多吉提议,将重心放在西边,绝对国力富强,我朝未必是对手。”
“这么富庶,那天竺战力应该不俗吧?”
“恰恰相反,因为天竺太富庶了,人人饿不死,随便动一下就有吃不完的食物,人反而变懒,生产力低下,冶炼也不行,铁很少,大部分还在拿木棒战斗。”
“啊,那不是小孩子守着金山银山?”
段瓒猛地反应过来,如果吐蕃一开始重心往西,从天竺获取海量资源,绝对能发展起来,可惜选错了对手,和大唐死磕,徒消耗本就不多的国力,问道:“天竺富庶,要是被多吉拿下?”
“无妨,西方军终归不过十万余人,就算拿下天竺也要死伤大半,守不住,到时候我大唐只需一支大军过去,直接接收战果,多吉不傻,不会干这种愚蠢之事,否则刚才也不会要一封书信证明。”
“难怪大人给他证明。”段瓒恍然大悟,由衷地感慨道:“大人妙算千里,本将拜服,不过,北边还有彭措的十万大军,东边还有三十万态度不明,接下来咱们怎么办?”
“咱们干一件动摇吐蕃根基的大事,办好了,吐蕃将顺利纳入我大唐版图,没人会反。”秦怀道笑道。
“真的?什么大事?”段瓒好奇地追问道。
“改国制。”
秦怀道郑重说道:“吐蕃是奴隶制,咱们取消奴隶制,改为唐制,不过,改唐制涉及人事任免等问题,那是皇权范围,咱们不碰,但可以先取消奴隶制,我朝也在大力取消奴隶制,咱们这么干不违反朝廷法度。”
“取消奴隶制……这和吐蕃造反有什么关系?”段瓒是纯粹的军人,对此还真是不懂,直言追问道。
奴隶制意味着人是奴隶主的私有财产,奴隶的孩子,妻子和财产都是奴隶主的,一旦取消奴隶制,让奴隶做自己的主人,有田可种,有房子,有恒产,有盼头,人的欲望就会被激发,为了守护自己的东西就敢拼命。
人一旦什么都没有,而且身边都这样,并不会绝对有什么不对。
人一旦拥有了什么,而且身边人都有,谁敢来抢就绝不会答应。
奴隶也是人,欲望没激发出来时不觉得,一旦拥有了就不同。
秦怀道将其中道理仔细跟段瓒说明,说透,段瓒虽然听得一知半解,但亲眼目睹过招募过来的兵所为,他们拿到赏银后还愿意回来,说明欲望被激发,想获得更多,一旦有人来犯,绝对嗷嗷叫着往前冲,要是唐军败了,吐蕃某方势力赢了,肯定收编这支队伍,回到一无所有点从前,心里面肯定不痛快,会反。
想明白其中道理后,段瓒追问道:“大人打算如何下手?”
“第一,宣布吐蕃所有土地、农田产权归朝廷所有,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名义,方式交易,这点朝廷也在做;第二,让小论出头,挑选一些官员辅助,先从逻些城附近开始,丈量土地,统计人口,登记成册,再将天地分发到户,只有使用权,就好比佃户租种,三年内不纳粮,三年后,每年按一成上交朝廷。”
段瓒一听就明白,但心中一慌,赶紧说道:“大人,免征粮食需要朝廷规定,咱们可不能私自定夺。”
“放心吧,本官自会说服圣上,如果朝廷不同意,将罪于我便是,与你无关,只需服从命令,遵照执行便是,去吧,安排些人跟着他们,防止逃走。”
段瓒目光一凝,心中担忧丝毫不减,虽然吐蕃穷苦,免征三年有利于休养生息,对吐蕃是好事,但免征是朝廷权限,就算秦怀道是国公,也不能私自开口,会引来很大麻烦,见秦怀道一脸笃定,猛然反应过来,这是在自污。
是了,拿下吐蕃是泼天大功,已经身居国公爵位,三品大员,回去后朝廷很难封赏,有功高震主之嫌,自污,也是自救。
只是,这个自污方式太特别,别人自污会选择给自己捞好处,比如银子,美女等,秦怀道自污都不忘提升大唐国力,心怀百姓。
下一刻,段瓒郑重一礼,情绪有些激动地说道:“大人高义,末将折服,以后但有所请,绝不犹豫,末将这边去安排。”
这番话有投效之意,但秦怀道笑笑,没在意,等段瓒离开后,拿起笔和纸书写起来,将出兵至今的所有事全部记下,一条条,一桩桩,然后是取消奴隶制,分田到户等治理吐蕃的构想。
写完后,秦怀道叫来一名护庄队队长,仔细叮嘱一番,让其率部带上书信返回长安报信,已经来了这么久,朝廷肯定等急了。
而且,吐蕃走到这一步,接下来怎么办需要朝廷决断。
打发走小队长后,秦怀道的目光看向北方,心中暗道:“取消奴隶制,分田到户,免税三年,足以证明唐国对吐蕃百姓的善意,不知道你会怎么选?希望你别让我失望,否则只能刀兵相见。”
……
长安城。
一股压抑的气息笼罩着整座城池,到处都是千牛卫在盘查,追缉,各种帮会、地痞被打压的难以生存,百姓得知是抓捕刺杀护国公的凶手后,人人称颂,大力配合,连护国公这等好人都刺杀,该抓。
只是,几天下来毫无进展,老百姓对禁军开始不满了,连个凶手都抓不到,要你们何用,禁军被骂的走到哪儿都抬不起头,很没面子,憋着一股邪火,于是,各种帮会、地痞更倒霉了。
护国公府还在紧闭门户,绝不外出,有飞骑把守,倒也安全,豫章公主的马车缓缓而来,却走偏门进府,下来的是小娥,豫章在护国公府安顿下来后,几天没会皇宫,所有事都是小娥代劳。
下了马车,小娥匆匆奔向后院,对护国公府已经熟悉,府上之人看到也热心地打招呼,并不阻拦。
来到后院书房,小娥见豫章公主和荷儿果然在此,赶紧行礼后说道:“公主,高真真来报,说下面丫鬟看到府上有可疑之人,面目冷漠,不苟言笑,看人的眼神冰冷,就住在府上偏殿,不与外人接触,要不是放风筝时,风筝恰巧飞进去,派丫鬟去找,都不知道有这波人在。”
“高真真?”豫章脸色一变。
荷儿惊讶地问道:“高真真是谁?”
“户部尚书高俭高大人孙女。”豫章随口说道,脸色变得有些阴沉。
荷儿看出蹊跷,追问道:“姐姐,可是这高大人有什么问题?”
两人相处一段时间,甚是投缘,没人的时候姐妹相称,实在豫章被荷儿小一点,但荷儿可不敢托大,以姐姐相称,以示尊重,豫章寻思着将来是正妻,主母,确实不好做小,也就答应。
听到询问,豫章犹豫了一下,还是说道:“高俭,字士廉,封许国公,这些倒还罢了,但有个特殊身份,他是圣后亲舅父。”
“啊——”
荷儿脸色大变,圣后舅父意味着也是圣上舅父,还有个外甥是长孙无忌,身份显赫,贵不可言,只是,他怎么会收留杀手?难道那些不是杀手,只是府上豢养的死士或者供奉之类?
这一刻,荷儿犹豫了。
豫章也犹豫了,牵扯太大,大的不敢去碰,真要是许国公高士廉收留风雨楼杀手,这背后细思极恐。
小娥也清楚背后干系之大,犹豫着不敢乱说。
片刻后,荷儿眼中闪过一抹决然,许国公又怎样?圣后亲舅父又如何,得罪护国公府就不行,敢欺负少主,绝不答应,当机说道:“姐姐,这事不能视而不见,少主不在,护国公府的尊严咱们不能丢,您觉得呢?”
“那就同进同退吧。”豫章见荷儿都敢碰一下,自己怕什么?如果不管不顾,秦大哥回来知道后肯定会失望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