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昏时分。
夕阳洒落在秦家庄,静谧,祥和。
学堂里响起郎朗读书声,给秦家庄带来无限生机,秦怀道走进学堂,看着教室里莘莘学子认真诵读的样子,感觉所做一切都很有价值,他们才是秦家庄未来的希望,甚至是大唐的希望,必须教好。
学堂面积不小,几间教舍,一个大操场,操场上还特意安装了训练器械方便孩童锻炼,为了让学子全面发展,开了武课,教一些基本的锻炼方法和战斗技巧,由秦家庄老卒自己教。
秦家庄都是老卒,不能忘本。
转了一圈,秦怀道正准备离开,身后传来一个声音:“秦大人,好久不见。”
“魏大人?”秦怀道回头一看是魏征,猛然想起什么,拱手笑道:“魏大人有礼了,来这儿授课可还习惯,有什么需要我做的?”
“这儿一切都好,庄子里照顾的也很周全,走,去老夫教馆喝杯茶?”魏征笑道,做了个请示。
秦怀道看出魏征有事要说,答应一声,跟着来到一个雅间,是学堂提供给魏征平时办公,休息的地方,两人相对而坐,魏征熟练地烧水泡茶,一边笑道:“秦大人发明这泡茶技法颇有深意,老夫现在是一天不喝难受。”
“几个月不见,看起来清瘦了许多,不过精神更好了,应该与喝茶有关,魏大人最近胃口是不是越来越好?”秦怀道笑道,
“还真让秦大人说中了,秦大人医术果然不凡。”魏征有些吃紧地说道。
秦怀道忍不住笑道:“魏大人过奖,责任上了年纪肠胃难免不好,血液也会变得动力不足,甚至堵塞,这喝茶有个妙处,能清洁肠胃,促进消化,还能净化血管,多喝,但不能空腹,空腹适得其反,伤身。”
毕竟是炒茶,不是发酵茶,发酵茶饭前喝问题不大,比如熟普,炒茶不行。
魏征不懂茶,但相信秦怀道不会诓自己,暗自记下,熟练地倒了两杯,做了个请示,语气忽然一变:“太子府的事老夫也听说了,秦大人正准备造反?”
说完眼眸一凝,紧紧盯着秦怀道,带着看穿一切的气势。
秦怀道愣了一下,感情这是来试探自己,坦然迎向魏征犀利的目光,并没有马上回答,而是端起茶浅尝,咂咂嘴,放下茶杯笑道:“喝茶,除了茶本身的保健功效外,还一点,喝的就是生活,三五知己,笑谈七情六欲,举止无拘无束,坐看一个个日起月落,方为生活,一个人独享,不叫喝茶,喝的是孤独,寂寞。”
“秦大人话中有话。”魏征有些明悟。
“高处不胜寒,起舞弄清影,何似在人间,人生一世,不过匆匆几十载,何必把自己搞的那么累,及时行乐,享受生活,儿女满堂不好吗?高高在上,不过是孤家寡人,每句话还得瞻前顾后,思量许久,多累。”秦怀道笑道。
“高高在上,一言九鼎,四方拜服不好吗?”魏征直言问道。
秦怀道笑了,身体往后,坐正了些,反问道:“魏大人,唐以前,从三皇五帝开始,到夏商周秦汉,历朝历代多少人高高在上,老百姓记住几个?史书又记载几个?为什么会记住这些?”
“自然是丰功伟绩,利在千秋,值得记住,如始皇一统天下,如圣人教化万民,这样的人无论将来如何,都将被人记住。”
“没错,魏大人慧眼如炬,但魏大人想过没有,他们之所以被记住,并不是因为高高在上,而是所做功绩,本官立下的功绩不多,但开疆拓土,拿下高句丽和吐蕃这两条足以让后人记住,又何必去求那高高在上的位置,每天起的比打鸣公鸡还早,睡的比狗还晚,不累吗?”
魏征脸色一僵,沉默了。
秦怀道忽然想起后世一首诗,继续说道:“魏大人,有的人活着,他已经死了;有的人死了,他还活着。有的人骑在百姓头上:“呵,我多伟大!”有的人俯下身子给百姓当牛马。有的人把名字刻入石头,想“不朽”;有的人情愿作野草,等着地下的火烧。有的人,他活着别人就不能活;有的人,他活着为了多数人更好地活,而本官,愿做后者。”
“有的人活着,他已经死了;有的人死了,他还活着……”
魏征咀嚼这番话,直白,简单,却蕴含着深厚道理,两朝臣子,见过太多太多的尔虞吾诈和勾心斗角,也见过无数忠烈之士,甘愿奉献之人,体会至深。
下一刻,魏征拿起笔和纸,笔走游龙,力透字背,一字不落的将正首诗记录下来,看得秦怀道暗自咂舌,古人记忆力还真是强,那怪科考那么难,那么多死记硬背的东西都能考过。
魏征看着纸上的句子,眼睛越来越亮,激动起来。
晚霞穿过窗户洒落进来,落在魏征清瘦的脸庞上,多了些圣洁,宛如一名看透世事,参透人生的智者。
片刻后,魏征郑重起身,作揖道:“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,秦大人,老夫受教了,枉活几十载,还不如你小子看得通透,明悟。”
“信我了?”
“信,本来就信。”魏征会意地笑道:“秦大人发明曲辕犁免费赠送朝廷用于提高百姓生活,而不是拿来获利,煤炭让百姓度过寒冬,平抑粮价、水泥修路、土地两权分离,实习制,还有书籍、纸张、肥皂、被褥等等,任何一件都是为了这天下百姓,那百货商城汇集天下货物,方便百姓购买,还解决许多百姓就业,就连百姓用不完的蔬菜都有渠道拿来换些银子,利国利民,秦大人说自己活着是为了多数人更好地活,本官信。”
秦怀道有些小骄傲了,这可是魏征,从不轻易夸人的诤臣,连李二马匹都不拍的人,居然夸自己,这感觉就很好。
“行啦,忙去吧,记得让人送点好酒过来,今晚老夫要以此言佐酒。”魏征欣喜地说道,眼睛落在纸上。
“难得一见,晚辈陪你。”秦怀道笑道,起身离开。
没多久,秦怀道抱来一大坛白酒,还让下人帮忙带来卤菜,见房玄龄居然来了,正和魏征聊的高兴。
房玄龄看到秦怀道顿时眼睛一亮,兴奋地问道:“这话你说的?”
“有问题吗?”秦怀道反问,自不能承认抄袭,承认别人也不会信啊。
“太有问题了,你小子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感悟,简直不可思议。”
“这话老夫不敢苟同。”魏征不满地说道:“秦家小子年纪不大,这不假,但纵观历朝历代,有谁像秦家小子这帮大才,立下无数不世之功?岂能因年纪断定一人成就?房相公,你着相了。”
“老夫是这意思吗?”房玄龄不满地反驳道。
“还不敢承认,非君子所为。”
秦怀道见两人开始斗嘴,笑而不语,至于两人“小子”来,“小子”去的,那是一种亲切的称呼,代表两人将自己当子侄辈对待,而不是同殿为臣的外人。
一个文臣之首,一个御史台第一人,李二身边的左膀右臂,有两人支持自己,李二就算有猜忌,有想法,也得掂量掂量,最起码不会直接下死手。
只要不直接调兵动手,就有的是办法应对。
好酒倒满,好菜摆上,三人大喝起来。
足足一个时辰,终归房玄龄和魏征上了年纪,喝不过年轻的秦怀道,酩酊大醉,秦怀道安排人背着回房休息,让专人晚上照顾,以免万一。
深夜时分,秦怀道将荷儿哄睡后,独自一人来到书房静思,复盘今天发生的一切,这已经成为习惯。
魏征忽然质问,背后肯定不简单,也不知道是魏征自己的意思,还是李二的意思,至于房玄龄忽然到访,恐怕也是打着同样心思,只不过看了哪首诗后打消念头,或许魏征还说过什么。
一番复盘,秦怀道确定打消了两人的猜测,至于李二那儿,无所谓了。
敢绑架荷儿,李承乾必须死,太子府必须承担后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