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雪纷纷扬扬,已下了数天,远处原野,群山,尽被笼罩在一片白色之中,地上的积雪已有尺余深,但定州城主要的街道上,雪却被打扫的干干净净,一车车的积雪被拖到城外,堆得小山一般。
“天气可真是好啊!”看着仍在纷纷扬扬飘下来的雪花,抱着济世的倾城立在屋檐下,寒风将她的脸吹得通红,济世被裹在厚厚的小被子中,温温暖暖的,却挣扎着想把小小的手臂从中伸出来,似乎要感受一下母亲嘴里的好天气。
“这可算不得什么好天气吧!”一边传来一个声音,却是神医桓熙从房间内走了出来,“公主殿下,这雪如此之大,也不知会有多少人遭灾呢,我进来时,看到路大人带着随从出城去巡视了,就怕这大雪会压跨房屋呢!而且,这样的大雪,也不利于大帅在东方的战事啊!”
倾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,转过身来,问道:“桓大夫,心怡的病怎么样?”
桓熙扁扁嘴,不以为然地道:“公主,小心怡只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,我开了一个方子,喝两天药,再小心不要浸着风,也就是三两天就好转了,公主不必担心。”
“多谢桓大夫了,这么大的雪天,将您从温暖的房里请出来跑这一趟,既然无事,我就放心了!”倾城微微向桓熙欠身道,她知道,这个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请出来的,在定州,如今除了镇西候府,恐怕没有什么人能请得动这位大腕了。
“万伦准备了几个精致的小菜,桓大夫喝几杯驱驱寒吧!”倾城道,眼前这位大夫可不能用赏赐来感谢,你真这样做了,最大的结果就是他立刻便会拂袖而去,以后怕也请不来了。不过万伦的小菜么,对他还是很有吸引力的。
果然,倾城一说,桓熙立刻笑眼弯弯地向倾城行了一礼,道:“多谢公主,既然如此,我也就不拓扰,先去找那万伦,让他陪我好好地喝几杯了!”桓熙当然不会指望倾城会去陪席。
“桓神医请便,万伦那里,已准备了好酒。”
桓熙兴高采烈地去了,倾城立在屋檐下,又看了好一会子雪花,这才返回房中,刚刚坐定,一个宫女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,“公主,纳芙夫人来了!”
“请她进来吧!”倾城道。
纳芙浑身裹在皮裘之中,走进房里,看着倾城,道:“公主,我要走了!你还有什么吩咐么?”
倾城没有做声,默默地坐在哪里,看着怀里的济世,济世似乎是饿了,两只小手拼尽全力从小被子中探出来,伸手抓向倾城的胸前。
“有把握么?诺将军可不是没注意的人!”
纳芙冷笑道:“不管他有没有注意,只消我有主意就好了!”
“如果他不同意你怎么办?”倾城冷笑道:“诺其阿在军中威望素著,他若不同意,你安能掌控得了这支部队!”
“我带着他的儿子去,他不同意,就杀了我,也杀了他的儿子吧!”纳芙毫无表情,眼睛里空空洞洞,除了仇恨的火焰,似首什么也没有了。
倾城沉默了,这么长时间的接触,她也看透了眼前这个女子,仇恨完全蒙蔽了她的心灵,这样一个人,可以烧死敌人,同样的,一个不慎,也会烧死自己和她的同伴。
“我有把握,公主,你在定州有把握吗?”纳芙问道。
“李世明显不放心你,尚海波,路一鸣,清风等都在定州坐镇,他们任何一个手中的力量都能轻尔易举地碾碎你。”
倾城笑了,将济世放在床上,站了起来,看着纳芙,“你在担心我吗?纳芙,当我统率宫卫军名震天下的时候,你在草原之上还是一个任事不懂的小丫头呢?定州的事情,我自然会搞定,倒是你去沈州,让我放心不下,你那边出了一点问题,我在定州的动作就是自寻死路了。”
纳芙不再说话,转身走了出去。走到门口,忽地回过头,笑嘻嘻地道:“公主却请放心,你就在定州等着你丈夫的死讯传来吧!”
看着纳芙笑容满面地露出一排整整齐齐的白生生的牙齿,倾城心里一抖,脸色瞬间变得雪白,纳芙的话在她的脑海里轰隆隆地如同炸雷一般反复劈打,让她头昏目眩。等她恢复神智清明时,纳芙已是走得无影无踪了。
“你这个妖女,等大事定后,我定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。”倾城咬牙道。
纳芙的神情很亢奋,虽然天气很冷,寒风刺骨,雪花漫天飞落下来,落在她的头上,脸上,冰冷的雪水从脸上渗进脖子里,她却丝毫感觉不到,反而觉得从内心里一股股的燥热翻将出来,使她的脸变得通红通红。她甚至有纵声长啸的一股欲望。
“公主,回府么?”驾车的哈鲁比看着正跨进马车的纳芙问道。
“不,去伯颜伯父的家里!”纳芙道,走进马车,车上坐着一个丫头,环里抱着她与诺其阿的儿子。
“是!”哈鲁比应了一声,马鞭一甩,马车离开镇西候府,向着另一侧的伯颜府驰去,马车的另一边,岩坎燕紧紧相随。
“纳芙?你怎么来了?”看到抱着儿子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纳芙,伯颜惊讶地问道。自从草原一役,在伯颜的主持下,蛮族全族向李世投降后,纳芙就再也没有踏进过伯颜的家门。
纳芙没有作声,抱着儿子,就在漫天的雪花中,卟嗵一声,跪倒在院子里,见她跪下,她身后的哈鲁比,岩坎燕也跟着跪下。
“你这是干什么,你这是干什么,快起来,快起来吧!”伯颜惊讶地几大步跨到纳芙面前,扶住纳芙,想将她扶起来,但纳芙却使劲地挣脱他的双手。
“伯父,今天我一来是向伯父请罪,二来是有事请伯父帮助!”
见扶不起纳芙,伯颜侧身闪在一边,“纳芙,你没有什么得罪我的地方,何来请罪一说?”
“当年在龙城,我知道伯父力主投降其实是我父亲的遗愿,但一直以来,我却不分清红皂白,在不同的场同对伯父恶语相向,侄女知道错了,今天特意来向伯父请罪,请伯你原谅!”
“你没有做错,其实我知道你这么做一直有你的深意,我们如今寄人篱下,可谓朝不保夕,如果还是铁板一块,那才是取祸之道。李世能容忍那些普通的蛮族人活下来,但却不见得能容忍我们这些人。你快起来吧,难道要我这一把老骨头也跪在你面前么?”
纳芙脸上流下两行泪水,站了起来,将儿子交给身后的使女,扶住老态龙钟的伯颜,“伯父,外边天冷,我们进去说吧!”
走进大厅,纳芙挥手赶走了所有的人,当大厅里只剩下她与伯颜的时候,纳芙道:“伯父,我今天来的第二件事,就是要请伯父帮忙。”
“帮忙?我能帮你什么?你说,我一定会为你做到的。”
“我要出定州城,而且是悄悄的,不能让任何人发现!”纳芙看着伯颜,一字一顿地道。
伯颜吃了一惊,“你想做什么,为什么要出定州城,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这些人离开定州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么?”
“正是因为不容易,我才要请伯父帮忙!”纳芙道:“我知道伯父一定有办法将我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定州城。”
伯颜一双混浊的老眼,陡地闪过丝丝精芒,“你想去沈州?”
“总是瞒不过伯父!”纳芙坦然道。
伯颜没有说话,“我不同意!”
“伯父!”纳芙叫了起来。
伯颜竖起手,道:“我知道你想做什么,但是,我告诉你,这行不通,诺其阿绝不会同意,而且我也不会同意。你这是在拿数十万蛮族人的性命在玩火,一旦失败,在上林里的族人都将举族皆灭。”
“谁说我不会成功?”纳芙冷笑道:“伯父,你难道以为这一次的行动只是我一人在做吗?不,不是的,在我的身后,还有很多能量很大的人。我们的行动已成功了百分之九十九,现在,只差这最后一击了。”
“既然你身后还有很多能量很大的人,你为什么还来寻求我的帮助,要我帮你出城!”伯颜冷冷地问。
“现在他们还不可能公开出面,因为他们都被统计调查司死死地盯着,而只有您,拥有这个能力,而统计调查司对您的监控又不是那么严密。”
“你知道后果吗?即便你成功了,上林里的几十万族人怎么逃过这一劫?”
“他们承诺了我,上林里绝不会有事。”纳芙咬着牙,其实,无论是袁方还是倾城,从来都没有与纳芙说过这个问题,而这个问题也从来不是纳芙考虑的问题。
“承诺?这些人的承诺值个屁!”伯颜忽然怒了起来,“纳芙,你怎么可能相信这些人的话?我知道,和你在算计李世的都是一些什么人,他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。”
“伯父,这些人想要的只是李世的命,而且只要李世一死,定州这边马上就能控制住局面,绝不会发生您想象中的事情。”
“他们怎么控制?”伯颜冷笑,“尚海波,路一鸣,清风都在定州,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能轻尔易举地将你们拿下。”
纳芙咬了咬牙,道:“伯父,李世死讯传来,定州马上就会发生兵变,这些人瞬息之间,就会成为阶下之囚!”
伯颜震惊地看着他,“什么?你说什么,这怎么可能?”
纳芙嘴里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名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