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盈深深盯着陆从璟,见他语毕还站在这充着气势,她唇角扯了扯,觉得胃里一阵阵犯恶心。
“所以,阿佩的事,对你来说是她咎由自取?”
陆从璟背脊挺直,好似他真是身正不怕影子歇:“与我有什么关系,世人心中自有决断,我看着阿佩虽为丫鬟但为人正派,她忠信忠义,死得其所。”
文盈被气笑了,笑的胸口发疼,眼角也渗出泪来。
“原是在你心里,她只是死得其所?”
陆从璟被她这副模样吓到了,下意识后退一步。
文盈此刻用袖子擦去眼角的残泪:“公子,话不投机半句多,日后这府上你还是莫要再来了,既大公子在你心里已是不忠不义之徒,便也没必要继续留什么脸面了。”
她一点点靠近,将陆从璟逼得跌坐回官帽椅上。
“之前在陆家大公子说的话,原本我还觉得冲动了些,现在我却觉得,他实有些优柔寡断。”
她声音很沉冷的很,半点不似她寻常的声线,犹如脱胎换骨般。
“一剑一剑刺过去,一点点放血有什么意思?不如直接一剑封喉一了百了,总好过日后遇上,时不时听些荒谬的话,分明知道因你这种糟污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,却还是生生被恶心了好一会儿。”
她这回的话已经算不上是指桑骂槐了,而是明晃晃的羞辱。
陆从璟唇角被气的发颤,伸手指着文盈:“你、你!”
他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,文盈自也没心思等他,冷声吩咐道:“来人,将陆二郎君绑起来,扔回相府去!”
陆从璟根本没想到她会如此,小厮上手压他时他奋力反抗:“你敢绑我,我乃朝廷命官,陆相之子,你——”
“堵上他的嘴。”
小厮也不知从哪里撕了块破布下来,直接塞到了他口中。
清风朗月般的郎君自小到大从未经历过这种不堪与羞辱,身上的袍子被弄上了脏污,伤口亦在挣扎之中渗出血来透过了衣襟。
文盈趁此机会踏出门来,叫府中下人都过来瞧一瞧这景象。
小厮将人抬出去,惹得下人视线都往陆从璟身上瞟,硬生生叫他臊的红了眼眶,恨不得从未来过这里。
文盈轻了轻嗓子,将众人的视线引到自己身上来。
“这是陆相家的二郎君,同咱们主君是兄弟,但我今日将话放在这里,府内上上下下若是有谁胆敢勾结陆相,别怪我不讲情面,将你们通通发卖了去!”
她的视线扫过众人:“现在我来问,你们之间谁同陆相府中有联系,尽数告知我,我赏你们银钱还你们卖身契,咱们体体面面好聚好散,但若是今日不站出来,日后叫我发现隐瞒,别怪我无情!”
下人们战战兢兢一个也不敢动,谁也不知家中姨娘为何今日发了这么大的火气。
文盈等了一会儿,不见有人站出来。
她轻笑两声:“好,都不愿意承认是罢,那我便一个个点出来,章婆子,你先来罢。”
陡然被点到名,章婆子身上一抖,饶是她躲的再远,仍旧避免不了被所有人眸光盯住。
她慌张地四下一望,哎呦一声扑跪到地上:“姨娘这话从何说起,老婆子我实在冤枉啊,自打进了咱们府上奴婢是勤勤恳恳不敢有半点懈怠,真得这一把吃里扒外的帽子就直接扣了下来呦。”
文盈蹙眉看她,等她把话说完后话语里面变成了呜咽,这才开口:“说完了?”
她抬了抬手:“总归是不见棺材不落泪,你既然偏要狡辩,那我也不必为你留什么脸皮,杜妈妈,去把证据拿过来罢。”
杜妈妈应了一声,转身便回了去,再出来的时候手中捧着一本小册子,外加些零零碎碎的珠宝首饰。
文盈将小册子拿过来,直接扔到章婆子脸上去:“这上面是你的笔迹罢?里面细细记着我与家主的衣食住行,还有府中看门小厮何时换班放哨,难不成还是我冤枉了你?”
章婆子面色一白,直接跪着磕头,那本册子是连碰都不敢碰。
“姨娘恕罪,奴婢只是想更讨主子欢心罢了,实在是不敢生二心啊!”
文盈冷哼一声:“二心?何止,怕你已经生了什么三心四心,你一仆侍二主,还两方想法子捞银子,最后尽数兑成了珠宝首饰,我是不信,你两个月的月利也不过一两银子,竟能攒下这么厚的家底?既如此我不若上告到官府去,看看你这些东西究竟是不是好道来的!”
章婆子身子已经抖得不成样子,恨不得直接洒泪当场。
文盈给身侧人使了眼色,紧接着章婆子便被人绑了起来,用方才塞过二公子口的帕子又塞到了章婆子口中。
“将人压到柴房去,当咱这边处置好了,下晌直接叫人牙子上门来,通通发卖了去。”
文盈发了话,而后眸光扫视着四下里所有人:“好,既有了章婆子这个前车之鉴,那我便再问上一次,一仆侍二主的现在站起来,我给你银子准你出府,莫要以为什么事能瞒得过我来,自己站出来,大家面上都好看。”
这段日子掌家一来,她对府上的这些人多少也有了些判断,至于究竟背后有没有主子,有些人她能直接确定下来,有些人只是猜测没有实证据,但她想,肯定是还有没被她揪出来的人。
正好趁着此机会,将府上的人全部清一清才是。
等了几息的功夫,瞧着没人上前来,文盈点点头:“好好,既然如此,那我便继续点了。”
她唇刚张,便有一小厮站了出来,结结巴巴道:“姨娘,我、我家中上尚有老母要养,想回家去照顾母亲,还请姨娘成全。”
他这就算是承认了下来,文盈眼眸微微眯起,旋身坐回了身后的官帽椅上。
“好,等下去账房上支银钱去罢。”
有了这个人带头,后面的人自然也看中了好处,更怕被发卖了去,接二连三站出来,口中讲究这乱七八糟的借口,颠来倒去也就一句——要出府。
一共也就站出来十来个人,其中倒是有两个人未曾被文盈发现过,也算是意外之喜。
瞧着这威立得差不多了,文盈闭了闭眼:“好,剩下的我便当你们是真心实意忠于我,之前曾有过坏心思的,现下我也只当你们是改邪归正,既如此,便需要府中上下一条心,若是日后再叫我发现谁拿了外面人的好处,莫要怪我心狠手辣!”
下人们皆大气不敢言,颤声应是。
待到人都退了下来,文盈面上则是再也不装什么镇定,一脸的怒意未消解。
杜妈妈到她身边来:“姨娘怎得突然生了这么大的气,之前咱们不是说,要将这些蛇虫鼠蚁都养在眼皮子底下,免得有人再往暗处安排人?”
文盈气的胸膛起伏:“可我如今不想忍了,二公子都借着章婆子的嘴将主意打到阿佩身边,我怎么能再继续留人。”
她站起很来往回走,看着方才陆从璟坐过的地方,更是怒从心中起,猛地将自己手中的帕子扔到他坐过的椅子上。
“气死我了,世上怎会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