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哇!”
嘹亮的哭声,在天际微微泛白时响起。
朱棣条件反射,蹭一下坐起,循着哭声,视线最终落在旁边婴儿床内,两个小家伙身上。
小棉袄攥着两只小拳头,一只挥舞,一只边哭边往嘴里啃……
哥哥也被她吵醒了,嗯哼几声,也放开嗓子大哭起来。
徐妙云缓缓睁开眼睛,伸展胳膊,伸了个懒腰,习惯性下意识向朱棣伸出双手。
勾着朱棣的脖子起身,才意识到,自己‘卸货’了。
以后,貌似再这样,就有粘人的嫌疑。
朱棣含笑看来时,俏脸微微泛红,忙转移话题说道:“孩子肯定是饿了,去把咱们家老大和小棉袄抱来。”
话中,红着脸推了推朱棣。
朱棣笑了,一边下地,一边说道:“往后起床,还可以搂着我脖子起的,这是我对大丫的特许,永远不变。”
徐妙云耳尖都红了,含笑把头低的更低了。
……
两人手忙脚乱片刻后。
看着两个小家伙开吃,就瞬间安静。
朱棣不由有些羡慕,在旁边坐下,探头看着……
徐妙云紧紧抿唇,下意识挪动身子,背对着朱棣。
朱棣紧跟着挪动身子,又探头看着……
“你不要看了!”徐妙云终于忍不住,脸红扑扑,‘恼羞成怒’。
朱棣把下巴枕在徐妙云肩头,笑着低语:“坐月子还得恢复一个月对吧?等一个月后,我要让你好好还债,昨晚,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,说要给朱四郎记小账了?”
噗!
徐妙云忍不住被逗笑,哀求道:“我饿了,你快去做早饭吧,我吃不好,你的小棉袄也要挨饿,一个月后,我肯定老老实实还债……”
虽然两人坦诚相对过无数次了。
可被四郎这么看着,还是让人挺害羞的。
朱棣适可而止,在徐妙云脸颊吻了一下,笑着起身穿衣服。
“业精于勤,荒于嬉;行成于思,毁于随……”
忽闻外面传来的稚嫩童声,再看看两个吃的正香的小家伙,朱棣不由笑道:“怪不得两个小家伙,刚才突然准点哭了呢,看来在你肚子里,就跟着他们师兄、师姐养成了习惯。”
……
朱棣和徐妙云守着两个小家伙,在小屋内,温馨说着话时。
院中。
早早醒来,练五禽戏的王老先生,在孩子们经过时,被孩子们吸引。
停下来好奇观看。
方孝孺也被吵醒,跳下床,连鞋子都没穿,光着脚跑到窗户边,推开窗户……
孩子们在两人注视中,渐行渐远……
两人都流露出若有所思状。
吱呀!
堂厅门打开。
朱棣从里面走出来,看到王老先生后,微微愣怔,随即笑道:“老先生起的好早。”
王老先生笑着继续五禽戏动作,同时说道:“人老了,睡觉就浅,这个时间,正是一天最为纯粹的时候,在这个时间,练一练五禽戏,可以延年益寿。”
朱棣观察着王老先生的五禽戏动作。
询问:“老先生想吃点什么?”
“什么都可以,清淡点就成。”
朱棣笑笑,去做饭。
一会儿工夫,毛骧打着哈欠,从屋内出来,和王老先生打了声招呼后,去厨房帮忙。
不多时,一顿早饭就做好了。
小米粥、饼子、一碟凉拌萝卜、一小盆鱼汤。
朱棣分了些,给徐妙云端入屋内,就出来陪王老先生等人一起吃。
饭桌上,王老先生夸赞几句朱棣的手艺后,试探询问:“朱先生,刚才这些孩子,有没有想学医的?”
毛骧、方孝孺不由停下吃饭的顿作,看向王老先生,又看向朱棣……
朱棣愣怔一下。
瞬间明白,王老先生瞧上这些皮孩子了。
孩子们怎么想,他还不确定,他也不会为孩子们做决定。
但要是能拜这位王老先生为师,绝对也是一条好出路。
此老,在江宁,乃至在周边县府,都是有名的名医。
朱棣把筷子放在碗上,笑着确认,“老先生想收徒?”
王老先生笑着点点头,“昨夜就发现这些孩子的眼睛很纯粹明亮,有一股勃发正气,今天看孩子们徒步晨诵,更加清晰感受到了这群孩子的品行。”
他家的医术,虽然是家族传承。
但也不是不收外人。
只是,收徒弟太讲究缘分了。
所谓的缘分,其实就是弟子的品行,合不合师傅的要求。
医者的传承人,必须是品性端正的。
家族子弟,从小一言一行,规劝教导,更容易达到要求。
即便如此,他几子中,也不是全都有资格继承家族医术的。
朱四郎夫妇教得好!这些孩子,品行正不正,到了他这个年纪,只需要看一眼,就能看出来。
何况,昨夜他就观察,再加上今早。
终于才下定决心提出来。
确定是这位王老先生亲自收徒后,朱棣笑道:“老先生能看得上这些皮孩子,是他们的荣幸,我本人是支持的。”
“不过,我虽然身为他们的师傅,也不会随意为他们的人生做决断。”
“等咱们吃过饭后,他们差不多就晨诵回来了,到时候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,让他们回去和家中父母商量,看他们谁愿意拜老先生为师,老先生从中挑选如何?”
“好好好!”王老先生笑着连连道好。
他还担心,这位朱先生不放人呢。
方孝孺笑着恭喜,“王老先生,恭喜你了,这群孩子第一次参加童生考试,可都有通过童生考试的资格。”
朱棣若有所思看了眼方孝孺。
王老先生瞪大眼,“当真?”
昨晚给徐先生诊脉出来,被两个臭不要脸的拉去问东问西,问到很晚才让他睡觉。
他也已经知道,这位不要脸的年轻人,是新任江宁县令。
方孝孺笑着点头。
王老先生得到确认后,扭头看向朱棣,“朱先生,这些孩子都有考功名的天赋,跟着老朽学医,是不是有些误人子弟了?”
朱棣笑笑,“只是个童生考试,被卡在院试环节的读书人,不知有多少……”
……
饭后。
毛骧去洗碗,王老先生听闻孩子们都有通过童生考试的资格,更是迫不及待,亲自去村里叔伯家了。
四下无人。
方孝孺拿着几个年纪最小皮孩子的卷子,找到朱棣,“朱先生,这是几个孩子的卷子,比较有争议。”
自从方孝孺饭桌上,说出那句话时,朱棣就在等着方孝孺了。
闻言。
朱棣接过卷子。
朱棣看试卷时,方孝孺说道:“江宁学政为了政绩,想给孩子们全部通过童生考试,礼部尚书吕大人,为了压一压你们夫妇的风头,在我赴任江宁时,暗示我……”
方孝孺很直白的把事情全部内幕告诉朱棣。
朱棣看着几个孩子的文章。
字写得确实不够好,文章结构松散了点。
就如对答案时,妙云评价的,处于可过可不过的边缘。
朱棣把几个孩子的卷子,放在桌案上,略作沉吟,看向方孝孺,“你呢?你身为江宁县县令,孩子们的父母官,你想要孩子们过,还是不过呢?”
‘这个孽缘!一点儿都不好糊弄!我要你选择,你倒好,给我扣了这么顶大帽子!’
方孝孺又好气又好笑腹诽后,郑重看着朱棣,“作为东宫出来的人,我会让几个孩子通过,免得给人留下一种,太子爷的人,打压你朱四郎学生的坏印象。”
“得不偿失!”
吕本只考虑,朱四郎的风头需要压一压。
就忘记了,这是要是不传开还好,可一旦不小心被人传扬开,给太子名声造成的影响。
“作为孩子们的父母官,我希望这一届童生考试,压一压他们。”
“首先,因为你朱四郎,他们小小年纪,必然受到太多关注,现在通过童生考试,不过是一时风光,可往后,会有很多类似吕本大人的人,特殊关照他们,得不偿失。”
“其次,这几个孩子的答卷显示,他们的根基并不牢固,压一压,缓一届,对他们的成长只有利,没有害,他们还这么小,人生的道路还很长,没必要只争朝夕。”
这就是他带着卷子,来找朱四郎夫妇的原因。
首先,他决定压一压几个孩子,和吕本的暗示没有关系。
实在是几个孩子根基不牢固。
而且年纪也小,没必要为了一个神童的虚名,拔苗助长。
其次,他怕!
怕被朱四郎记小账!
昨夜,得知人家夫妇都有这个喜好后,他一度庆幸,来对了!
这回,应该不会给他记小账了吧?
朱棣笑了,“就按你说的办吧。”
话中,拿起卷子,往隔壁他和妙云的卧室走去,“这几份卷子,我要拿给家妻看看。”
方孝孺点点头,忙提醒,“朱先生,昨晚你承诺,之前的小账一笔勾销,你别忘了。”
“忘不了!”
啪!
朱棣关上门。
方孝孺激动的攥紧拳头,小声嘀咕,“这夫妻两虽然喜欢给人记小账,但也不是没有优点,记了还肯给人勾掉,呼!希望接下来,不要再登上这夫妻两的账本了。”
十族:往后,你可悠着点!
……
屋内。
等朱棣把方孝孺的话转述完。
徐妙云也看完了几个孩子的文章,眼神柔柔看了眼吃饱后,又睡着的两个小家伙。
笑着说道:“我同意方希直压一压的提议,换做咱们家老大,在这种人生起步阶段,如果他的根基不牢固,我身为母亲,也会压一压他,让他人生的第一步,走的踏踏实实。”
他们虽然不是皮孩子的爹娘。
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。
身为师傅、师娘,他们就会用父母的心态,对待孩子们。
该鼓励时鼓励,该夸奖时夸奖,该压一压,让孩子们沉淀积累,稳稳迈出第一步时,也不会为了避嫌而不做。
朱棣笑着圈住徐妙云,“既然你也同意,那就这么决定了,让这几个皮孩子,再好好积累沉淀一下。”
……
方孝孺这边暗暗激动,甚至主动跑去帮毛阿六干活时。
王老先生溜达出去,就没了人影。
日上三竿,八叔等人纷纷来征询朱棣的意见时。
朱棣才知道,这位老先生利用慈眉善目,和行医练就的能说会道,拐骗一群皮孩子去田里玩儿了。
这位王老先生什么用意,他太清楚了。
培养感情、再观察孩子们……
对此,他和妙云是支持的。
只有真正投缘的师徒,才能相处融洽,才能成为一段佳话。
医术传承,是一种比教书更需要感情纽带的传承。
……
于此同时。
皇宫。
蒋瓛匆匆入宫,脸色有些不好看,边走边嘀咕,“朱四郎还真有本事,一下子就儿女双全了。”
朱四郎出乎意料收留了毛骧。
让他心中始终有些膈应。
难以释怀。
这下好了,依着皇帝对第三代的重视。
朱四郎、徐大丫一生生俩,皇爷、皇后肯定得高兴坏。
他都无法想象,待会儿皇爷知晓这个消息,会有什么反应。
毛骧躲藏在朱四郎,以及朱四郎那对儿女的羽翼下,无疑更加安全了。
蒋瓛匆匆入宫。
六部官员,都躲藏在官衙中,暗暗观察这位风头正盛的鹰犬。
“听说了吗,这只鹰犬在镇抚司衙门给那群小鹰犬放话:为皇爷,为大明,宁可错杀一千,绝不放任一人!”
“听说了!当初我就说,还不如毛骧呢,至少毛骧咱们已经熟悉了。”
“蒋瓛这条狗,为了立功升任名副其实的指挥使,恐怕比毛骧更难缠!”
“哎,说什么都晚了,瞧,这条狗,脸色阴沉的模样,是不是抓住了谁的把柄?”
“不会吧?”
……
一时间,肠子都悔青的六部官员,心惊胆战,张望着御书房方向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