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一带,这个时节的天气太反复无常了。”
“可不是,大风天,漫天黄沙,遮天蔽日,五十步外都看不清,风吹来一朵云,都能下雨,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,要不是这些草原人屡屡侵犯咱们中原,这种鬼地方,简直不是人待的!”
“听说,冬季还特别冷。”
“都别说这些了,反正咱们只是为了消灭北元,这里的疆土,咱们不稀罕,还是说说,该如何应对这说变脸就变脸的该死天气吧,四镇新军,四万多人,可是咱们主力中,打击力最强的一支王牌,若是遇到这种恶劣天气,战斗力直接掉六成!”
……
帅帐率先搭建好。
朱标站在帅帐门内,盯着外面豆大雨滴,噼里啪啦掉落,耳闻身后将领争执讨论。
一时间,一股烦躁情绪,没来由涌上心头。
双手微微捏紧。
深吸一口气,压着心中烦躁。
或许是临近战略决战的缘故吧。
又或是,陌生环境中,天气反复无常,对战局影响巨大的缘故吧。
一路看着四镇新军发挥巨大威力。
他对老四首创这种大规模使用火器的新式军队,有了更深了解。
这不是训练中,能了解的。
毫无疑问。
新式军队十分犀利。
朝中一些,原本坚持,大骑兵作战的将领,经过沿途作战,也改变了看法。
认为全面配置火器的纯步军,战斗力,已经能与大骑兵持平了。
可太依靠火器的弊端,如今也显现出来了。
怪不得老四十分注重新军中,团体配合的拼刺战术,以及严苛到,极尽变态的令行禁止。
遇到大风天,或者如眼前这样的大雨天。
团体配合的拼刺战术。
面对骑兵冲锋,号令不止,便悍不畏死的令行禁止。
都是新军在战场上,赖以生存的筹码。
老四交给朝廷的新军训练细纲,就有关于这方面的反复提醒。
可惜……
首先他们没有足够重视。
其次,朝廷旧军中,尊卑贵贱一些传统糟粕习惯,太难短时间纠正了。
以至于,新军虽然更换了新式装备。
可在拼刺战术的团体配合方面。
令行禁止方面。
做的十分不到位。
连东番陆军第一镇一半都做不到。
也就是说,一旦四镇新军因天气原因,无法发挥火器的威力时。
其冷兵器作战能力,会瞬间倒退回朝廷旧军原有的水平。
若是四镇新军威力能完全发挥。
他有十足信心,凭借四镇新军,在配合十数万精锐旧军,对阵脱古思帖木儿三十万精锐,再加二十万牧民骑兵!
并且战而胜之。
甚至,这段时间内,二叔、蓝玉、沐英、傅友德等人已经研究出一套,新旧军搭配使用,发挥最强战斗力的战术。
可……
若是战争进行时,突然遇到大风天,乃至大雨天。
新军火力优势发挥不出来怎么办?
凭借二十万兵马,能打赢北元五十万兵马吗?
他不确定。
此刻,朱标还不知,在前面等他们的,不是五十万。
而是四十五万精锐,再加二十万牧民骑兵!
总兵力六十五万,将近七十万!
……
越想,刚刚被压下去的烦躁情绪越发翻涌。
朱标强行收敛思绪。
转身。
快步往帅位走去。
听到动静的诸将纷纷息声,视线随着朱标而动。
朱标落座后,环视众人,严肃道:“诸卿刚才的争论,孤都听到了,很好……”
到底都是跟随父皇,风里雨里闯过来,建立大明江山的老将。
虽然连战连捷,又有些故态萌生,变得如同洪武初年那般骄纵。
可毕竟没有被不断的大捷烧昏脑袋。
而且,敏锐意识到,天气变化对四镇新军的影响。
……
“既然我们已经发现了问题,那就要尽快解决问题,谁来说说,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。”
诸将纷纷低头。
这问题不好解决。
四镇新军的问题,大家其实都已经心知肚明了。
改良火器,使之不天气影响,这根本不现实。
训练新军团体配合的拼刺战术,也来不及了。
除了期盼老天爷眷顾大明,在战争进行时,千万别变天,还能做什么?
朱标目睹诸将如此态度,不由微微皱眉,有些失望。
胡惟庸一直暗暗观察。
注意到汤和唇角微动,似乎要提建议,起身,忙抢道:“太子……”
众人循声,看向胡惟庸……
朱标脸上露出一丝笑意,点头道:“胡惟庸,有什么想法,但说无妨。”
“谢太子。”
胡惟庸谢恩后,侃侃而谈道:“改良火器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实现,提升新军战斗力也一样,为今之计,我们只能求助于天,如同三国演义中,诸葛孔明借东风一般……”
诸将听到这里,瞧着胡惟庸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,不由撇了撇嘴。
还真把自己当诸葛孔明了?
忘记,怎么被朱老四赶出权力中枢了?
朱标也不由皱眉,“如何借东风?”
胡惟庸见好就收,忙郑重道:“太子,咱们不熟悉这里的天气变化,也无法预测这里的天气如何变化,但这片草原上的老牧民肯定知道……”
哪有什么借东风。
别说这本是杜撰。
即便是真的,那也只是诸葛孔明会观察天象罢了。
预判了天气变化。
巧妙运用天气变化罢了。
他们没来过捕鱼儿海这片疆域。
不懂这里天气变化的规律。
正所谓老马识途。
草原上那些放牧的老牧民肯定了解。
朱标脸上露出笑容,满意点头,随即吩咐:“蓝玉,马上派兵,在周围搜寻牧民!”
虽然脱古思帖木儿撤退了周围部落。
但还有很多落单的。
想找几个老牧民,并不难。
为今之计,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。
……
于此同时。
和林却是艳阳高照。
经过偏师随军匠人以及民夫的努力,终于拼凑起了将近八千辆马车。
偏师如今只剩十一万兵力。
要在和林留一万。
十万人奔袭捕鱼儿海。
其中将近五万人会骑马。
余下的八千辆马车,每辆马车乘坐六七人。
八千辆马车,横亘在和林东门。
被朱棣强制要求,随军行动的蒙古贵族,都没想到,他们和林,能集结起如此多的马车。
更没见过如此壮观的场面!
纷纷惊讶低语。
“中原的史书中,描写春秋时期的诸侯国,总喜欢用千乘之国、万乘之国,以前读到这里没什么感觉,没想到,万乘如此壮观!”
“这还是很多马车被破坏了!”
……
贵族们议论着,眼神余光,悄悄看向朱棣。
用马车投射步兵?
这种方式,恐怕也只有明四皇子能想出来吧?
可以预料。
未来,若是中原再对草原用兵。
步军装上车轮这等战术,一定会被频繁运用。
步军装上车轮子后,虽然还是没骑兵快。
可也会把他们游牧民族的机动优势,很大程度削弱。
要知道,他们也不能光军队跑。
以往和中原军队交战,打不过就跑,跑的过程中,还得带上部落民众,以及牛羊。
……
另一侧。
“四哥,我真的不能跟你一起去捕鱼儿海吗?”朱橚苦恼看着朱棣。
他真的不想留在和林。
和林已经没有战争了。
而且,跟在四哥身边,才能学到东西啊!
朱棣没好气瞪了眼朱橚,提醒道:“驻守和林期间,你要给我老老实实配合丘指挥使。”
虽然他把和林城内,有号召力的精英层都带走了。
和林很大程度,就是一盘散沙。
但也不能懈怠。
他偏师中,能承担镇守和林这个重任的,除了他、泰山,也就剩丘老二和朱老三了。
思来想去,丘老二最合适。
可大辽河卫这支精锐,他必须带走。
所以,只能抽调一支藩王卫留下来。
丘二哥指挥一支藩王卫,有指挥不动的可能。
所以,就得把老五留下来。
这是他的嫡亲胞弟。
代表他,也代表老朱家皇族,足够震慑藩王卫。
且老五和丘福之前就有合作。
虽然老五为了救援他,着急之下,对丘老二拔刀了。
可毕竟那种情况,老五也没做出不理智的行为。
让他们配合镇守和林最合适。
“噢。”朱橚不情愿应了声,也知道,他最合适。
朱棣拍拍朱橚肩膀,转向丘福,“和林就交给丘指挥使了,对于丘指挥使的能力,我足够信任,不过临走前,还有些话要提醒丘指挥使,约束好留下的藩王卫,我给你陛下的御赐金牌,就是给你先斩后奏的权力,对待留下来,协助你们的民夫也一样……”
此番奔袭,民夫不再随军行动了。
全都配发缴获的武器,协助丘二哥镇守和林。
至于大军行动的粮草问题,全都用他们带来的米,换成了草原的肉干,便于携带。
无论是民夫,还是藩王卫,都良莠不齐。
尤其是作为胜利者,留下这批人,没有陆军第一镇的素质。
他特别担心,民夫和藩王卫将士耀武扬威,欺辱和林城内的百姓。
甚至有些手脚不干净,行奸淫掳掠,偷鸡摸狗之事。
这是很有可能的!
“我们发动战争的终极目的是为了寻求和平,甚至将来,真正有效的统御这里,把整个北方辽阔疆域,全都纳入我们的统治,使北方之民,尽数同化成为我们的百姓……”
朱棣压低声音,严肃道:“所以,战争结束,任何给朝廷抹黑的行为,都不准发生,等我们走后,你们亲自向留下的藩王卫和民夫宣读军纪,先把规矩告诉他们,一旦犯了,也不要因为他们是大明百姓,就帮亲不帮理,你们两人,必须做到公平公正,谁明知故犯,就给我把人拉到城内,当着城内百姓的面,把头砍了!”
……
朱棣眼中寒芒一闪而逝。
他绝不容许一些臭老鼠屎,坏了大事。
且不说,那些长远考虑。
此刻,主力一路还身处危局中。
整个草原,主要的抵抗力量还在。
若是因为一些臭老鼠屎,加剧草原的反抗。
那才得不偿失。
所以,某些人,哪怕是自己人,该杀就得杀!
“告诉兄弟们,此战,咱们获取的利益很大,班师回朝后,即便是民夫,我都会向陛下给他们请一份赏赐,所以,所有人都给我把爪子收起来。”
“当然,我们也不是一味示好软弱,我走后,必然有些蒙古人闹事,对于闹事者,不要忙于收拾,耐心认真查清楚,抓住其切实把柄,对和林百姓讲清楚,然后按照战事军事管制条例杀了!”
“总之,你们不要奢望,战争能打断任何一个族群的脊梁骨,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,真正能让别人心悦诚服的,一定是我们为将、为官者,不偏不倚,公平公正的态度!”
武力能压服人。
可单纯的武力,决不能使人心悦诚服。
想让别人心悦诚服。
说到底,只有一个办法,不偏不倚、公平公正的态度和胸怀。
若是大明军队,大明官员,都有这种态度。
其实在这个族群意识并不怎么鲜明,甚至没有完全觉醒的时代,开疆拓土,吞并同化,并不难!
大明境内的各种土司部落。
中原王朝同化了几千年。
速度之所以这么慢。
说到底,武力足够了,就是为将、为官者,总是太倨傲了。
但凡地方官员,能把治下的土司部落笼络好,且能频繁互动,经济往来。
大多是那些,愿意和土司部落以兄弟相称的官员。
这一点,他在主政建安,指导福建时,和福建的土司部落接触,对此深有体会。
当你愿意公平公正和对方交朋友时。
对方无论是土司还是下面的部落民,其实都很热情。
如此,才能把经济、文化推行进去,然后迅速同化。
他现在对老五和丘二哥说的,都是他在福建总结的一些经验。
……
丘福郑重点头,“请王爷放心,我一定不打半分折扣,执行王爷命令!”
“四哥,我也是!”
朱棣笑了,“好,我希望当我们班师回朝,离开这里时,这里的百姓,对我们大明有更新的认识,而非把我们当做劫掠者!”
此番,朝廷大概率是不可能直接把统治触角,建立到和林。
毕竟,北征开始前。
朝廷也并未拿出一个,完整对待草原的方案来。
大概率,会向以往历朝历代。
打掉草原的统治中枢。
如此草原失去共主,就会变得四分五裂,相互攻伐。
长时间,无法对中原形成威胁。
历朝历代其实都是这么干的。
汉朝如此。
唐朝也是如此。
不过,这回他设立在三峡口的堡垒,不准备撤退。
一旦回朝后,就让泰山向朝廷上折,把阴山以南,彻底纳入朝廷统治。
这片区域,农耕条件不差。
种高粱、玉米、豆子、黍子之类,都能生长。
这些年,北方再次丧失土地的百姓不少。
把这部分百姓迁徙北上,让他们和小部落去杂居融合。
形成一片,长城以北,阴山以南,广泛的蒙汉杂居区。
扶持这块区域的经济发展,最终形成一片宽阔示范区,影响阴山以北。
当然,这些得等打完这一仗。
朱棣收敛思绪,冲二人点点头,不做任何停留,快步走到小黑身边,从亲兵手中接过缰绳。
翻身上马。
抬手握拳。
“王爷令,出发!”
陆军第一镇的令兵收到朱棣的手势,策马在阵列前后左右奔冲呼喊。
“上车!”
“上车!”
……
站在马车旁,静静等待的将士,在各级将领号令中,纷纷带着分配给自己的口粮,上马车。
纳哈出为首的蒙古贵族,也忙跟着上马。
朱棣猛地挥手。
朱能、谭渊以及诸皇子,纷纷率领自己麾下将士,启动。
万匹战马,八千辆马车组成的奔袭队伍,铺天盖地,碾压过绿茵茵的草地,冲向东边。
唳!
湛蓝天空盘旋的雄鹰,受到惊动,发出尖锐嘹亮啼鸣。
鹰击长空!
……
“太壮观了!”
许久,直到滚滚尘浪消失在视线中,朱橚才发出一声惊叹,收回视线,扭头看向丘福,“丘指挥使,四哥给咱们留下的任务可不轻,接下来,你有什么吩咐,不要因为我的身份,有什么顾虑,但说无妨!”
民夫良莠不齐。
大明的军队其实也差不多。
战争胜利后,抢点东西,奸淫掳掠太正常不过了。
别说在草原。
就是在中原,战争中,这种事情也很常见。
只要不是搞得天怒人怨,将领们一般也不管的。
毕竟,历朝历代的军队,都是这样啊!
所以说,四哥陆军第一镇能做到的,对于留下的这些人,可不容易。
四哥在时。
四哥一句话的事情。
保管全军上上下下,没人敢触四哥霉头。
因为四哥有这个威望!
四哥在时,别说军中了,就连城内的蒙古人都服服帖帖。
除了脱烈那个不怕虎的初生牛犊。
瞧瞧,满城这么多蒙古人,谁敢对四哥不敬!
说句大不敬的话。
即便父皇来了和林,受到的尊重,保管也比不上四哥!
所以,想完成四哥交代的任务,他和丘福,还得做很多工作。
丘福含笑点头,“我们马上回军中,从军中选一批本分的将士,去统领民夫,同时,把军中各级将领,全都召集起来,把王爷的话传达到位,然后,就是受点累,亲自到军中、民夫中,和所有人频繁座谈……”
……
第二天。
一天半急行军。
大军挺进了百里。
朱棣虽然着急。
可这支大军不光是陆军第一镇。
朝廷的步军,不适应这种强度的急行军。
哪怕是乘坐马车,也得适应。
所以,前期只能慢点。
入夜。
八千辆马车圈成一圈的简易大营内。
将士们围着一堆堆篝火,喝着煮沸的水,吃了随身携带的肉干后,就裹着军被,三三五五靠在一起开始休息。
脱烈和民丰、东旭坐在一辆马车车辕上,看着不远处,带着一群将领,低声议事的朱棣。
好奇打量。
某刻,忍不住询问:“朱……我姑父他平时就这样吗?他是皇子,还这么厉害,用得着这么操劳吗?”
行军过程中,他亲眼目睹,朱四郎骑马跑前跑后。
别看骑马。
其实也很累。
一天下来,大腿根疼的都合不拢。
即便他们蒙古人,天生生活在马背上,也只是能忍受,并不意味着,身体没有疼痛。
民丰、东旭听脱烈称呼朱棣姑父,相视一眼,不由笑了。
东旭拍了拍脱烈的脑袋,“这是我们陆军第一镇的传统,想当将领,就得比普通将士吃更多的苦,等将来,你跟我们到了东番,去了军中就会真正体会到,师傅可不会因为你们的关系,优待你,所以,你可要做好准备。”
“哼,我才不怕吃苦,我连野狗都当过!”
脱烈不服气哼了一声,转而又好奇问:“东番在哪里,有我们草原大吗?”
“我姑父把东番治理的,有你们大明富饶吗?”
……
“前面就是肯特汗山(乌兰巴托)……”朱棣手指点着图上,肯特汗山位置,看着众人:“现在我们要决定,是沿着肯特汗山南边,胪䏱河前往捕鱼儿海,还是绕过肯特汗山,从北面兜一个圈子,然后从呼伦湖,由北向南奔冲捕鱼儿海……”
众人全都一边倾听一边琢磨。
从胪䏱河走,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捕鱼儿海。
可和林大捷后。
逃走了很多蒙古人。
必然会把和林失守的消息,传递给脱古思帖木儿。
脱古思帖木儿只要吸取纳哈出的教训,就一定会向西边派兵堵截他们。
绕过肯特汗山,从北面兜一个圈子,先去捕鱼儿海北面的呼伦湖。
即便脱古思帖木儿会往这个方向派斥候监视风吹草动。
大概率不会派重兵堵截。
脱古思帖木儿主力,主要兵力,肯定要用于对付太子主力。
能往胪䏱河方向,这个他们最有可能走得方向,分派一部兵力就不错了。
不可能为了防备他们,在自身四周都派遣兵力。
但凡有点军事常识的人,都不可能这么干!
可他们若是走这条路。
至少要多增加三四天的路程!
这个决定不好下!
救援晚了,太子出事。
这个责任,谁都担待不起。
朱棣见众人全都不敢说话,点了点呼伦湖,“我倾向向北绕!”
其实,他也不想做这个决定。
若是因他这个决定,大哥出点事情。
他会很麻烦。
可身为将领。
就如丘二哥当初抵近和林,却没有立刻奔冲救援一样。
他身为军事将领,也要为战争考量。
“援救主力,我们不光要考虑速度,还要考虑战争的胜利问题,若是沿胪䏱河走,一旦被北元牵制住,我们就面临着,北元源源不断派兵阻截,是可以减轻主力压力,但这种方式,最终是否能赢得此战?”
若是救援,让偏师和主力都陷入泥潭。
得不偿失。
且这一战,必须帮主力打赢。
走胪䏱河方向,赢得几率太小。
无法发挥闪击的优势。
他不能再让兄弟们,因为政治因素,白白牺牲了。
“我赞同向北绕,先去呼伦湖!”徐达率先表态,他明白四郎的想法。
朱桂兄弟几人相互对视。
“我也支持。”
“我也支持!”
……
不能什么麻烦,都让四哥去扛。
若是事后真有人因此而责难。
那就责难他们所有人吧。
……
行军路线议定后。
翌日,大军开始斜插向北。
又两天后。
大兴安岭西麓。
张玉大营。
“这明太子怎么突然醒悟了?四天时间,竟然动也没动。”郑世龙坐在张玉床边,摸着大光头喃呢。
看了眼张玉苍白的脸色,顿时笑道:“将军,明太子脑子清醒了,你这出苦肉计是不是多余了?”
张玉瞧郑世龙幸灾乐祸,就不由咬了咬牙。
为了说服整个部落,跟着他一起反脱古思帖木儿。
他自导自演了一出苦肉计。
诱使脱古思帖木儿派到他军中的监军,冲入他的帐中。
然后他自己狠狠往自己胸口刺了一刀。
最后杀了这名监军。
对麾下所有人宣布。
脱古思帖木儿因为他是汉人,不相信他们所有人。
投靠他的汉裔官员,彻底对北元心灰意冷。
而麾下那些收拢的草原将士,也十分愤怒。
因为他给这些人,展示了脱古思帖木儿的‘密令’。
密令清楚显示,脱古思帖木儿处理他麾下部众的态度,男的为奴,女人将来赏赐给各个部落!
这是草原传统,失败一方,大多都是这种下场。
经历这场自导自演的戏码。
他才真正彻底掌控了部落。
现在,带着麾下将领与脱古思帖木儿作战,才没有隐患。
为此,他也付出了很大代价。
为了逼真。
自己刺向胸口的一刀可不轻!
哼!
张渠哼了声,“要我说,朝廷这一仗,根本就不应该让太子挂帅!若是由燕王为主帅,这一仗肯定不会打成现在这般,这不就是一锅夹生饭嘛,如今,燕王那边的消息,还不知如何呢!”
……
就当张玉等人,琢磨着朱标为何扎营四天没有动静时。
脱古思帖木儿为首北元一方,同样在讨论这个问题。
……
明军大营。
帅帐。
胡惟庸唇角含笑,汇禀道:“太子爷,找来的牧民已经验证过了,的确没有说假话,昨天下雨,他们也提前两个时辰察觉要变天……”
原来,朱标之所以扎营四天没动静,是在验证,搜寻回来的老牧民,对天气变化的判断,有没有准头,以及会不会对他们撒谎。
“臣把这些人全都分开了,告诉他们,说谎欺瞒者,杀,若是配合我们打好这一仗,带他们回中原,给他们荣华富贵……”
朱标不时点头。
这样安排,很周祥。
随即吩咐:“这几天,这些牧民表现不错,马上给他们一些赏赐。”
“遵命!”
胡惟庸领命离开后。
朱标看向坐在朱樉身边的姚广孝,“姚先生,近期,你那些弟子,有没有给你送来消息?”
这一路,他们能连续打出漂亮的大捷。
也与姚广孝在草原那些弟子送来的情报有关系。
姚广孝双手合十,微微摇头,“扎营期间,贫僧曾离营寻找贫僧弟子,得到消息,如今整个捕鱼儿海都被脱古思帖木儿戒严,打听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……”
这的确是他得到的消息。
可脱古思帖木儿为何戒严捕鱼儿海王庭?
他总觉其中有事。
当然,他不会给太子建议的,他也的确猜不透,脱古思帖木儿为何戒严。
太子出点事,他才高兴呢。
情报,他已经告诉太子了。
帅帐内,满堂济济,这么多俊杰英才,若是都不重视,那与他姚广孝也没有任何关系。
至于危险?
即便真有危险。
凭借他在捕鱼儿海搭建起的人脉关系网,以及那些弟子。
也有能力,带着秦王、晋王安全离开。
“太子,出兵吧!”姚广孝话落,常茂迫不及待起身。
“末将请战!”
“末将请战!”
……
诸将都按捺不住了,纷纷起身。
不世之功,就差这一哆嗦了!
打赢这一仗,凭借这等功劳,陛下怎么也要再封爵了吧?
即便捞不到封爵的人,只要打赢了,肯定也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!
而且,捕鱼儿海作为北元王庭,金银财宝肯定不少。
美好前程,荣华富贵就在前面!
如今,天气问题,也有办法避开,大伙儿等不及了。
朱标笑意一闪而逝,心潮澎湃。
却还是努力保持冷静,看向汤和、蓝玉等人,“二叔,你们呢?”
汤和看着常茂等人,略微沉吟,点头道:“可以行动,但我们不能太骄纵了,以为此战必胜,求胜前,要先想好,失败后的退路……”
话中,转向常茂等人,“你们想过,一旦发生意外的应对方案吗?”
没人敢在汤和面前倨傲。
常茂等人纷纷低头。
蓝玉、沐英冷眼旁观,军中连战连捷的骄纵氛围,的确应该敲打一下了。
而且,汤二哥说的也很有道理。
他们早商量过了。
蓝玉当即起身,走到帅帐左侧的地图前。
朱标起身,众人纷纷起身跟过去。
蓝玉指着地图介绍:“斥候已经探查清楚了,再往前方百里,距捕鱼儿海王庭五十里的地方,有一处小山包,十分适合扎营……”
在草原上,他们骑兵和兵力都不占优势的前提下。
一定要尽可能争取地形优势。
“太子,我们商量后认为,再往前五十里后,就不走了,在这个山包扎营,山包附近有一条小溪流,也能满足大军水源,我们在这里扎营,依托营寨,迫使脱古思帖木儿来进攻我们……”
都到了捕鱼儿海。
他不相信,脱古思帖木儿还会后撤。
战略决战对于北元而言,已经形成了。
所以,即便他们停留在捕鱼儿海五十里外,不前进,脱古思帖木儿肯定也会主动寻求战略决战。
“咱们都打到他王庭了,在他家门口僵持久了,他若是不打,或者继续撤退,他麾下军民士气,就会溃散,所以,即便我们驻足不前,他也会主动寻战。”
……
真遇到状况,还能就近撤退到大营内。
虽然山包就是个稍有起伏的小山包。
可借助营寨。
还是十分有利于防守。
朱标听闻后,点头,随即转身,“好,就按照这个计划,马上拔营,继续向前挺进!”
“遵命!”
激昂铿锵声冲破帅帐,冲霄而起。
片刻后。
二十万大军再次向北徐徐挺进。
吕本骑马和胡惟庸走在一起,看着二十万大军铺开前进。
车辚辚、马萧萧,蔚为壮观景象。
不由面色潮红,抬手指点江山:“天气问题咱们也有办法避开,中山侯等人又想出了进可攻退可守的计策,此战,太子爷必胜!”
“二十万旌旗出塞,直捣黄龙,此战胜!太子爷的威望,将彻底压垮朱四郎!”
……
意气风发说着。
压低声,冷笑道:“如此,咱们只等太子爷登基,便可动用大明力量,对付朱四郎了,若是朱四郎战死在,进攻和林的路上,那便更好,班师回朝,咱们就发起攻势,让徐妙云母子,主动将东番交给朝廷!”
胡惟庸依旧没有痊愈的阴阳脸,笑意一闪而逝。
无论如何。
此战,他已经收获了最大的好处。
彻底在太子身边站稳脚跟了!
朱四郎此番不死。
将来也必死!
朱四郎给他的耻辱,他都要加倍还回去!
还有朱皇帝。
他要让朱皇帝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。
若是朱皇帝得知,他最喜欢的两个儿子手足相残。
他最喜欢的大孙子,在皇权竞争中失败……
哈哈……
“吕大人,吾等未来可期!”
“胡相,未来可期!”
……
两日后。
朱标抵达蓝玉所说的山包。
很低矮的山包,一条小溪,从山包东边流过。
一座营寨,开始沿着山包周围,将小溪一段包围在内,迅速成形。
……
朱标抵达五十里外,安营扎寨的消息,当天晚上,传回北元捕鱼儿海王庭。
新建的王庭宫殿内。
爽朗笑声不时传出。
“可汗,明太子终于来了。”
“明军变得小心谨慎了,看样子,不准备继续向前了。”
“那又如何!如今,他们向不向前,都是咱们的瓮中之鳖!”
……
咳咳……
脱古思帖木儿端坐帅位,某刻,轻咳一声。
众人纷纷息声。
“大萨满。”
脱古思帖木儿看向身边大萨满,“最近几天,何时有大风、或者雨天?”
“可汗,明天,明天一定会变天!”
脱古思帖木儿缓缓起身,“明日,发兵南下迎战明太子,从和林方向,抽调而来的十五万精锐骑兵随同南下,但隐藏起来,明日,先以一部精锐,配合牧民骑兵,佯装兵败,将明军吸引远离营寨……”
明军在五十里外,借助山包地形扎营,作何打算。
显而易见。
可他可以吸引明军远离营寨!
明太子有张良计,他有过墙梯。
就看大家谁更技高一筹!
就看草原的长生天,更厚爱谁!
哗啦!
诸将纷纷起身。
铿锵道:“遵命!”
历时半年多。
大明与北元的战略决战态势,终于形成!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