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茂春仿佛又回到了当年。
生母跳井后,养父对他的辱骂殴打愈发频繁。
有人告诉他,要是不想继续过这样的日子,就得让养父再也打不了他。
于是他在养父的酒里下了药,趁他中毒虚弱的时候,亲手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。
那人生生痛醒了。
当时他还有些害怕,不过看着那人像条死狗一样只能缩在地上,他就知道自己赢了。
之后他就被人领到了承恩公面前。
当时那人刚刚被封为承恩公不久,所以看起来格外的春风得意。
他瘦弱的身子跪在那人面前,想要多看几眼,却被人用力按下了昂起的头颅。
然后他就听见承恩公说道:“你能有这样的勇气,看来是个可造之材。
可惜你现在年纪太小,又耽误了许多年,即便从现在开始习武,将来也未必能有太好的成就。你愿意从现在开始习武吗?会很辛苦。”
当时的他立刻说道:“我愿意!”
生怕承恩公不答应,他还“砰砰”给对方磕头,嘴里大声说:“我不怕辛苦,求老爷让我习武!”
突然,他听见承恩公说道:“把头抬起来。”
他有些紧张地抬起头,就看见对方笑吟吟地注视着他,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:“记住,我是你祖父。可惜你身上流着卑贱的血,不配进我陈氏族谱。
你若是觉得不甘心,就从现在开始用功习武,等将来做出一番成就,用你的的实力告诉我,你有资格记入陈氏族谱,成为陈家人!”
那些话深深刻在了他的心里。
承恩公为他找了师父,自那以后,他每日拼了命地习武,就为了将来能够做出一番成就,让陈家所有人知道,即便他身上流着卑贱的血,他也有记入陈氏族谱的资格!
他会比陈家任何男子都强!
长大后,他被放了奴籍,成了良民,进入黑麒卫。
只可惜,还没等他做出一番成就,他就因为陈芳的逼迫,不得不替她除掉谢修,最终技不如人,身陷囹圄。
可笑他一直死死瞒着自己的真正身世,即便是之前被人刑讯逼供的时候,他也不肯吐露半个字。
结果就在他被押送回京城没多久,关于他身世的流言就传得到处都是。
虽然他不是承恩公的儿子,而是他孙子。
可他生母当年的确是被陈安强迫。
究竟是谁传出的这些流言?
对方又是从何处知晓了他的身世?
徐茂春越想越恨,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。
就在他不知不觉,险些将那狱卒勒死的时候,突然又有狱卒冲了过来。
还一边跑,一边怒骂:“干什么呢?赶紧放手!难道你想在刑部大牢杀死狱卒?”
徐茂春这才猛地回过神,冷冷看了赶来的狱卒一眼后,他松开了手中铁链,直接退回牢房深处,重新躺在了地上铺着的干草上。
刚刚被勒住的狱卒软软地滑倒下去,被人拍了拍胸口,他这才猛地喘过气,捡回一条命来。
那人却骂道:“你不要命了?谁让你跟他胡说八道的?还不快走!”
刚刚死里逃生的狱卒苦着脸:“我……我没力气……”
那人只好抓住他的手臂,将他拖了出去。
只是离开的时候,他突然回过头,深深看了徐茂春一眼。
徐茂春瞬间警觉,他掀起眼皮,目光冰冷地和对方对视。
直到那人拖着人离开,他才收回目光,继续躺在地上发呆。
傍晚,那名狱卒前来送饭。
饭食很简单,一碗粥水,一个馒头,还有一点咸菜。
放下碗离开的时候,他再次深深看了徐茂春一眼。
徐茂春没有动。
等人走远后,他才猛地起身来到门口,端起地上的碗回到牢房深处,然后背对着外面的方向,小心掰开了馒头。
果然,馒头里塞着一个小小的纸卷。
他将纸卷打开,上头是密密麻麻的字。
徐茂春面无表情地看着,最后将纸卷吃进了肚子。
……
很快,时间来到了三司会审的时候。
因为徐茂春乃是黑麒卫,又勾结山匪谋杀官员家眷,此案的性质极为恶劣。
不仅需要三司会审,黑麒卫的指挥使也亲自来了现场旁听。
而谢修、屠娇娇等人作为受害者兼证人,同样需要出席。
三司会审这天,长公主也带着司徒渊和谢樱前来旁听。
因为身份特殊,三人所在的位置用屏风隔出了一个小空间。
还在里头摆了一张精致的贵妃榻。
长公主带着司徒渊坐在贵妃榻上,让谢樱靠坐在司徒渊怀中。
谢樱已有三个多月,只是还无法自行坐立,不仅要靠着东西,还要有人扶着。
因司徒渊在她这些日子的修补下,身体已经在日益好转,所以长公主并不怕累着儿子,反而十分乐意谢樱这个小福星多跟司徒渊亲近。
要不是孩子太小,司徒渊又病弱,她都想给两个孩子定下娃娃亲,好让谢樱更旺自己儿子。
谢樱靠在司徒渊怀里,因为有人扶着,她并不用担心摔倒,便只一个劲地四处张望。
还努力竖起耳朵,正大光明地偷听。
等了一会儿,终于开始审理。
可惜过程有些无聊。
徐茂春等人一开始并不承认勾结山匪,谋杀谢修,也不承认杀死罗氏和孙青青,嫁祸给谢修。
后来经过了一番审问,加上一样样证据被摆出来,他才终于承认:“不错,是我做的。”
刑部尚书质问道:“你为何要杀谢修?他早在十一年前便流落到了屠家庄,一直住在那里,跟你应该是无冤无仇,你为何非要杀他?
还不惜从京城大老远赶过去,甚至勾结山匪,也要杀死他?甚至,你光是让山匪杀他还不够,还杀了两名良家女子,想要栽赃给谢修。
你为何要这样做?可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?”
徐茂春跪在堂下,低垂着眼眸,面无表情地说道:“并非有人指使,我特地从京城赶去泌阳县杀他,不过是因为那里远离京城,方便动手。”
大理寺卿皱眉问道:“既然无人指使,你为何非要杀他?”